羅湛沒能如願等到淩小閑為了孩子回到別墅。

但卻意外地接到了淩小閑用陌生號碼打過來的電話。

電話約他外出會面, 當面詳談。

會面地點在一家環境很幽靜的花園餐廳裏。

羅湛到了之後等了很長時間不見淩小閑到來, 煩躁不安地回撥之前的固定電話號碼, 卻已經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等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想要撥出一個電話號碼詢問的時候，卻看見門口走進來的單薄身影。

...

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淩小閑和羅湛面對著面點餐。

淩小閑一口氣點了數道餐廳特色菜, 然後才把菜單推給了羅湛。

羅湛一向寵著淩小閑，以前都是他幫著點餐, 點到的美食卻都能合淩小閑的心意。

這一次, 淩小閑看起來已經不需要他的貼心服務了。

羅湛合上點餐本, 還給侍應生, 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淩小閑的臉龐。

他在等他開口詢問。

可惜淩小閑一直也沒開口，他默默地拆開餐筷，在小碟子上劃來劃去。

等到上菜了之後，他開始毫不謙讓地吃起來, 看起來像是餓慘了的樣子。

羅湛貼心地為他倒茶水, 遞餐巾，可惜淩小閑並不領情。

一直等到淩小閑將餐桌上的飯菜全部吃進肚子裏，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 他才將目光擡起, 望向了羅湛。

“你的婚禮日期定在了幾月幾號？”

羅湛沈了臉，他就知道！

“沒有婚禮，不會有婚禮！”

淩小閑點點頭，看起來毫不在意:“哦, 這樣啊？我還在想該給你封多大的禮包呢？現在看來是免了。”

羅湛看起來很煩躁，他伸手到上衣兜裏，掏出了煙盒。

雖然他並沒有完全戒煙，但幾乎從不在淩小閑面前吸煙。只在煩躁和公事忙碌的時候點上一根解燥。

比如說現在。

他把煙放在嘴上，摸了半天卻沒摸到火，最後不得不拿下來，煩躁地用手指捏成了一團。

“你記得那一次，公司突然出了問題，我一走好幾天，你和我媽到善雲寺住了一天的事嗎？”

淩小閑怔了怔，善雲寺，他自然是記得的。那天他聽和尚念經，聽著聽著就睡過去了，結果睡到天色太晚，當天便沒有下山，而是在寺裏借住了一晚。

羅湛也不等他回答，接著說道:“你真的很蠢，居然一點兒不妥都沒有發現。

我媽做了手腳，支開了我放在你身邊的所有人。然後連接了視頻，讓我看你昏迷的樣子，還有旁邊已經嚴陣以待的醫生。

如果我不答應她的條件，那孩子立刻會被引產。”

淩小閑果然驚了，他完全不知道有這樣的一幕，難怪那天他居然睡得那麽沈，那麽久？

方唯那個女人，果然狠辣。佛門那樣的地方，她真的會做出那般血腥的事情來嗎？

“你可以不在乎孩子的生死，因為一開始你就沒想要那個孩子。”羅湛接著說道:“但我不行，我把他當做心頭寶，因為他是你和我的骨肉。可能這一輩子就只有這唯一的一個。

所以，我答應了，並且在當天就和那個姓施的女人領了證。

你知道了？從一開始就是我媽安排好的，她讓你我放松警惕。公司出問題是假，我也根本就沒去外地，而是，去結婚了！”

淩小閑只覺得嘴裏一陣苦澀，剛剛吃進去的那麽多飯菜，隱隱有往上竄的趨勢。

“你恨我吧？”羅湛問他。

“因為那之後我可以反擊，選擇不認帳。

可我沒有，我媽那個瘋女人在我結婚的時候同時利用收買的股東將我的權利制衡，讓我在許多事情的決策上不得不對她俯首稱臣。

我也可以放棄一切，帶著你和孩子離開。

但我不甘心。

我接手盛世六年，將它外強中幹，危機重重的形勢扭轉，讓它重新昂揚和輝煌。

我不在乎錢，我要的是成績，超越羅家任何一位前任的傲人成績。

我不否認我媽很厲害，她曾在我那風流爹犯糊塗的時候出手，把我推上一把手的位子。

但那之後盛世所有的決策和溝坎，都是我一個人撐著度過。它是我夢想和心血。

就像你，淩小閑，你也有夢想的不是嗎？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

我有兒子了！為什麽我要把我手裏的一切拱手讓給別人？

不就是一張結婚證書嗎？

不就是一個心機深沈的媽嗎？

我接受挑戰，就和她好好的鬥一鬥又何妨？

但我的確預料不到她劍走偏鋒，想不到她會對你出手，而且是致命的殺招。

小閑，讓你跟著我受到這麽大的傷害，是我無能無用。估計就算我死一百次也無法填平你心裏的傷口。

但是，我能請你給我時間，等等我嗎？

等到我抓住那個可以一舉翻身，打得我媽沒有還手之力的那一天，好嗎？”

淩小閑用力咬著唇腮，不想再讓自己流一滴眼淚，但看著羅湛的視線，卻漸漸模糊。

他搖頭，輕聲拒絕:“不好，羅湛，不好……”

眼淚無聲息地流下，淩小閑擡起頭用力地吸著氣，但還是止不住成串落下的淚珠。

“我累了，也怕了。

這一次我撐住了，但我不敢保證下一次我還有力量可以站得起來。

羅湛，我出身卑微，又是讓世人不齒的雙性人。你和我，又豈止是天差地別？

你媽說我太貪心，貪心的人沒有好下場。

她說的沒錯，以前的我，的確是總抱著不切實際地幻想。想著有情人終成眷屬，或許你和我也能有個善終。

現在回過頭來看，才會發現我自己有多麽的天真。

你結婚的事，早晚都會變成現實。因為盛世總裁要有一個拿得出手的妻子，而不是一個笑柄。

這些，我都懂了。

我賭輸了，輸得心服口服。”

平靜了一下情緒，淩小閑接著說道:“今天約你出來，無非就是把話說清楚，還有霄霄的事……

當初你答應過我，不管發生什麽，孩子一定要歸我。

我相信你一定會言而有信……”

羅湛定定地看著淩小閑，問道:“如果我言而無信呢？”

淩小閑默默地回望著他，沒說話。

“你剛才遲到那麽久，這家餐廳離我們家別墅也不遠。所以，你剛才是回去抱羅霄了是嗎？”

淩小閑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便回了一聲“是。”

羅湛眼睛不離他的臉，摸起旁邊的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在哪裏？陶然居商場是嗎？把羅霄抱走，送回別墅。以後除了我，再有人把孩子抱走，你就可以滾回你的老窩了！淩小閑也不行！”

淩小閑一聽這話終於坐不住了。

陶然居商場，正是他讓邱逸揚家的保姆抱著孩子等他的地方。

“羅湛你不要太過份！”

羅湛卻很沈著地看著他:“我不過份，我只是想留住你。除了羅霄，我想不到別的辦法。”

羅湛說完就站起身，默默看著淩小閑，沖著他伸出手:“跟我回家，你就可以跟孩子在一起了！聽話，你等等我，我一定不會讓你等太久。”

淩小閑用力拍開羅湛的手，紅著眼睛咬牙切齒道:“姓羅的，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們一家子一定要逼死我才幹休嗎？

我告訴你我現在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大不了我學你媽，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你一個有婦之夫勾引我，強迫我為你生下孩子，還逼著我們骨肉分離。

我反正已經不要名聲了，我不信你們堂堂盛世也可以不要臉。”

他這話說出來，自己忍不住氣憤交加地抖成一團，羅湛卻絲毫不懼的樣子。他往前探著身子，滿含苦澀的笑著對淩小閑輕聲道:“我要不要臉，你可以去試試。但我要提醒你，如果那麽做的話，你之前好不容易獲得的公眾同情印象，會全部抵消不見，你的事業，將會陷入無底的深淵。

而盛世？

老總的風流史，不會造成任何損失，頂多提供給那些八卦愛好者們一些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淩小閑內心憤怒，情緒激動，聽著羅湛的話，看著他如此接近的臉，想也沒想，擡起手狠狠地打了過去。

一記清脆而又響亮的耳光，將羅家大少打歪了頭臉，半晌都反應不過來。

淩小閑也傻了似得，看著他瞬間變紅的半邊臉頰，心裏簡直像是被放在油鍋裏煎熬。

羅湛終於回轉頭，用舌尖舔了舔火辣又發麻的臉，沖著淩小閑道:“打的好！我的確該打。你要是覺得心裏好過點兒，那就多打幾下！”

他一邊說，一邊去抓淩小閑的手，往自己臉上招呼。

淩小閑手腳都在顫抖，費勁全力才掙脫掉羅湛抓握自己的手，踉踉蹌蹌地找到餐廳大門方向跑出去。

沒等跑出多遠，胃中一陣翻湧，之前吃進去的飯菜，全都貢獻給了路邊的花壇。

...

羅湛知道網絡直播的事情對淩小閑打擊太大，他憤怒怨恨都是難免。

心裏的郁結不可能這麽快得到疏解，淩小閑需要時間來愈合傷口。

所以，他沒有跟著沖出去把人抓回別墅，他願意給淩小閑一段時間來冷靜。

因為他篤定淩小閑是深愛他的，篤定淩小閑不舍得他們一家三口分離。

夫妻嘛，哪有不鬧矛盾的呢？

不過等他回到別墅的時候，在大門口遇見剛下出租的淩小閑，還是讓他深感意外。

他的心怦怦地跳，就知道淩小閑不舍得他們，只是沒料到他想通得這麽快。

羅湛顧不得自己半邊紅腫的臉，腆著笑迎上前去，想要給淩小閑一個大大的擁抱。

淩小閑利索地躲開，羅湛這時候才發現他臉上的冰冷和眼神裏閃爍的決絕。

走進大門，淩小閑目的很明確，一直朝著二樓的嬰兒房走去。

很快有人出現，攔住了他的去路。

淩小閑在樓梯上轉過身，在高處俯視跟進來的羅湛，對他說道:

“我來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一定要帶著霄霄離開。如果你阻止，我就陪你耗著，一直耗到我這條命沒了為止。

你說的對，我淩小閑人微言輕，沒有足以和你們盛世抗衡的力量。

但我還有一條命。名聲已經沒了，我也不在乎這條命。

不過等我死了，你們也別想好過！

走著瞧吧！”

淩小閑說完，就地坐在了樓梯上，還伸手抱住了樓梯的欄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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